开曼群岛：有仲裁约定情况下的公正和衡平的清盘申请

枢密院委员会推翻了上诉法院的决定，认为如果一名受害股东同意通过仲裁解决股东之间的争议，必须首先要求该等在仲裁约定范围内的争议以相应方式接受裁决，然后才能解决是否应基于公正和衡平的理由对公司进行清算，从而获得替代性救济的先决性问题。委员会进一步认定，原则上没有理由建议法院在进行这种评定时不应受仲裁庭对底层争议的裁决约束。委员会还表示，法院继续享有对该先决性问题作出裁决的司法管辖权，且仲裁条款约定不构成股东禁止申请清盘的约定。

案件背景

顶全和 FMCH 是 China CVS (Cayman Islands) Holding Corp（以下简称〝公司〞）的股东。顶全和 FMCH 之间的关系由股东协议 (以下简称〝SHA〞) 管辖，其中规定，与 SHA 有关或由其引发的任何及所有争议应通过仲裁解决。

2018 年 10 月 12 日，FMCH 在大法院申请对公司进行清盘（以下简称〝清盘申请〞）。除其他事项外，FMCH 在清盘申请中指称，顶全导致、允许和/或促使公司多数董事违反其对公司承担的义务。FMCH 因此对公司事务的处理和管理失去了信任和信心，并主张其与顶全之间的关系不可挽回地破裂，构成对公司进行清盘的公正和衡平的理由。作为替代，FMCH 请求判令顶全向其出售顶全在公司的多数股权。

作为回应，顶全申请撤销清盘申请，或依据《外国仲裁裁决执行法》（1997 年修订版）(以下简称〝FAAEA〞) 第 4 条或法院的固有司法管辖权，申请判令驳回或搁置清盘申请，理由是双方股东之间的争议应通过仲裁解决。

上诉程序

开曼大法院（Kawaley法官）批准了顶全根据 FAAEA 第 4 条中止清盘程序的申请。

但开曼上诉法院推翻了Kawaley 法官的决定，并认定，根据《开曼群岛公司法》（以下简称〝公司法〞）第 92 条的规定，评定是否应当对公司进行清盘是一个先决性问题，也是获得救济的途径，并非一种救济。

在对先决性问题作出裁决时，法院不仅必须考虑基本事实问题，还必须评估案件的所有情况，并决定多数董事的行为和股东之间的关系破裂是否构成对公司进行清盘的正当理由。如果将特定事项单独交由仲裁解决，则存在决定不一致的风险，即首先由仲裁庭作出裁决，然后在相关申请的某些当事人（非仲裁约定的当事人）不受仲裁庭裁决约束的情况下，由法院在考虑仲裁庭裁决后做出进一步决定。仅当各方当事人约定不提出清盘申请时，才能避免这种结果，但本案的情况并非如此。由于多数董事和公司均不是 SHA 的当事人，因而也不是仲裁约定的当事人，故不允许将 FAAEA 第 4 条的强制性规定适用于整个清盘申请。此外，由于对顶全的指控不能脱离先决性问题，第 4 条无法发挥作用。因此，上诉法院认定仲裁约定无效，且法院没有理由行使案件管理权准予酌情搁置清盘程序的权力。

顶全对此提出了上诉。

枢密院的决定

枢密院司法委员会准予了顶全的上诉。

FAAEA 法条的解释

在此期间，委员会对 FAAEA 第4条作出了解释，特别是以下术语的含义：(i)〝法律程序〞；(ii)〝事项〞；以及 (iii)〝仲裁约定......无效〞，还审议了清盘申请是否针对同一件事，或是否应根据 FAAEA 中止部分程序，以便仲裁约定范围内的事项可以（也应当）单独交由仲裁解决。委员会还审议了酌情搁置清盘的申请和有关禁止申请清盘约定的上诉意见。

在解释 FAAEA 第 4 条时，委员会指出，这一解释赋予了《纽约公约》第 II(3) 条效力，并认为可以审查其他司法管辖区对于与 FAAEA 第 4 条的表述类似之规定的判例，事实上其也进行了该等审查。

关于 FAAEA 第 4 条引发的各解释问题：

(a)       仲裁约定的一方当事人发起的〝法律程序〞之含义

委员会的结论是，如果仲裁约定的当事人是公司成员，则法律程序可以包括对公司进行清盘的申请。

(b)       〝事项〞之含义和认定

在审查国际判决先例后，委员会表示，国际上一致认为，如果一个国家是《纽约公约》的签署国，其法院会支持仲裁，并优先考虑各方当事人的仲裁约定。

在认定哪些〝事项〞可提交仲裁时，委员会指出，在Republic of Mozambique (acting through its Attorney General) v Privinvest Shipbuilding SAL (Holding) and others一案中，英国最高法院在当日做出的决定采用了与委员会采用的两阶段测试类似的方法：首先，法院确定各方当事人在法院程序中已经提出或预计将提出哪些事项，其次，法院确定该等事项各项是否在仲裁约定范围内。

这种方法要求认定争议的实质并审议各方的抗辩，包括合理可预见的抗辩。〝事项〞是指在法律上与索赔、抗辩或可预见的抗辩相关的实质性问题，且往往由仲裁庭裁决；其不会延伸到外围或不相关的问题。

对〝事项〞所牵涉内容的实质和相关性进行司法评估涉及到判断和常识运用；并不是一种机械的做法。

同样，对根据 FAAEA 第 4 条提出的中止申请也应采取务实的常识性方法，不应将概述〝事项〞含义的任何司法套用公式视为强制性法律规定。法院必须遵守各方当事人对其争议进行仲裁的约定；因此，法律程序中与索赔或（可预见的）抗辩相关的，以及在仲裁约定范围内的任何实质性事项，都将促使强制中止法律程序。 

这种方法可能会导致各方当事人的争议分散，其中有些事项可以仲裁，有些则不可以，但法院和仲裁庭双方有效管理案件可以解决这种分散产生的不利影响。

(c) 〝仲裁约定......无效〞之含义

委员会认定仲裁庭无法作出清盘命令的事实不会致使仲裁约定无法执行。在基于公正和衡平的理由申请对公司进行清盘的情况下，一方当事人是否违反了其在股东协议项下的义务，或各方当事人之间的关系产生的衡平法权利是否被无视等事项，可以通过仲裁解决。

FAAEA法条对于本案的适用

考虑到上述解释原则，委员会审议了 FAAEA 对本案事实的适用性。

委员会同意上诉法院法官 Moses 的意见，即法院根据公司法第 92 条审议对公司进行清盘是否公正、公平的问题是一个先决性问题，必须先回答这一问题才能确保申请人能够获得公司法第 95 条规定的任何救济。  正如上诉法官 Moses 所认为的那样，委员会也认同法院享有作出清盘命令的专属司法管辖权。委员会同意 FMCH 的意见，即仲裁庭无权就公司清盘是否公正、公平或是否应根据公司法第 95 条准予股份收购之救济作出裁决。

但在公司清盘申请中，即使仅法院享有作出清盘命令的司法管辖权，如果争议事项在仲裁约定范围内（如违反股东协议的指控），则该等争议可提交仲裁。

委员会因此认定，对于公司法第 95 条项下之命令，以下问题是与处于法律程序核心的实质性普通法或衡平法权利相关的争论：(1) FMCH 是否已对顶全和公司管理层丧失信任和信心；以及 (2) 各方当事人之间的关系是否已不可挽回地破裂（以下简称〝事项 1〞和〝事项 2〞）。各方当事人认同，该等事项也在仲裁约定范围内。

此外，在根据公司法第 92 条行使衡平法司法管辖权时，委员会认为，法院必须考虑到一方当事人的合同义务，其中可能包括约定将在相关仲裁约定范围内的争议提交仲裁。委员会补充道，在行使司法管辖权时，法院将受各方当事人之间商定的声明或承认约束，因此，原则上没有理由不应受仲裁庭对顶全和 FMCH 之间的争议所做出的决定（阐述其推理和事实调查结果）约束。

因此，委员会准予顶全上诉，并认为事项 1 和事项 2 是 FMCH 和顶全之间的实质性争议，为基于公正和衡平的理由提出清盘申请提供了事实依据。该等事项在各方当事人的仲裁约定范围内，因此，除非各方当事人放弃其提交仲裁的权利，该等事项必须由仲裁庭裁决。此外，就 FAAEA 第 4 条而言，该等事项也属于要求在某种程度上中止清盘程序的〝事项〞。

根据公司法第 95(1)(d) 条的规定，其还下令酌情搁置针对顶全以外的各方当事人正式提起的清盘程序。

确定被中止的事项是评定公司清盘是否公正衡平的根本前提。

最后，委员会确认，仲裁条款约定不构成禁止提交清盘申请的约定。如果构成则会导致公司法第 95(2) 条适用，要求驳回或搁置清盘申请。

结语

委员会的决定会在整个亚太地区受到密切关注。这一法律领域在多个司法管辖区引发了大量争论，而这一决定将代表着这一争议法律领域的最新意见。毫无疑问，市场将密切关注其影响以及任何进一步的发展。